一个天空飘着小雨的中午,一直住在城里的我,竟然认了一个弟弟,而且是一个住在离连部很远的牧工弟弟。
意外,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真是意外,当我从一辆汽车上把一袋面粉、一袋大米、一桶清油依次提进他的房子,用一双散发着热气的手握紧他的手,我突然感觉到力量和温度——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这么有力的手握在一起——我似乎听到我的指关节在隐隐作响。而当他用标准的哈萨克语“阿哈”(哈萨克语,哥哥)亲切地唤我时,我的思绪是纷乱的,我的表情是呆滞的。这个“弟弟”出现得太惊喜,惊喜得有点像天外来客,惊喜得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尽管他的笑容像一缕春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像一股暖流,又一次让我们彼此的心又贴近了。
实话说,在城市生活的我,多见平地少见山岗,多见花草少见树木,多见人群少见牛羊。我这个弟弟没上几天学,学的那点知识,早就在晃着羊鞭跟着牛羊时丢光了。
他说:我这个人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反正我知道,鱼离不开水,瓜离不开藤,汉族和少数民族就像一个人的两只手,你拿筷子我端碗,谁也离不开谁。就像我们两个人,阿哈种地额呢站岗,没有我你吃不饱,没有你我睡不好。”我把一生积攒的智慧语言全部摆出来,希望哥哥能够听得清楚听得明白。
“哎呀,我的亲阿哈!你还说说话没水平?这话说得多生动、多精辟,水平都能高到乌孙山上去了。”弟弟突然抓住我的双手,用力地晃着、晃着。此刻,我感觉,心里十分舒坦。
相见时难别亦难,11月2日,我准备要告辞,他把一张印有电话号码的“心”形连心卡交到我手里说:“记着有难事给我打电话,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见外,见外了就不是兄弟”。
临上车时,弟弟又一次握紧了我的双手,久久不肯松开。这是见面以来我们之间无数次握手。那双手依然那么有力,那么坚定,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