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川菜
发布:2024-08-09 来源: 作者:鲜章平 编审:文联 浏览量:638 操作>>
父亲和川菜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兵团二代,打小生活在新疆,至今已有50多年了,但我却从骨子里爱着川菜,这和我的父亲不无关系。
由于父亲是四川人,我从小便喜食麻辣,对川菜情有独钟。20世纪70年代,是计划经济的时代,物质匮乏,买什么都要凭票供应,平时连白面馒头都很难见到,更别说闻点腥荤了。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每年过年我们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肉。那时候我家还在远离团部大本营80多公里外的矿区,每到春节前,团里会拉来一批淘汰羊分给大家,宰杀了过年。有些人家吃不惯羊杂碎,父亲就拿回来洗干净,用很重的麻辣调料烧了给我们吃,非常解馋。
可是为了这一口吃食,父亲常常要忙乎到大半夜,第二天还要下井挖煤。羊蹄子和羊头不好收拾,他就一次次放在火上烧,一遍遍用刀把烧糊了的皮毛刮干净。那种焦糊的羊毛气味,常常熏得父亲满眼泪花。羊肚子和羊肠子,也是翻来覆去地清洗,最后还要用碱面搓洗。这样处理后做出来的羊杂碎几乎没有怪味。
过年毕竟一年只有一次,还有漫长的岁月要在清汤寡水中度过。怎么办呢?父亲就请到煤矿拉煤的司机在夏季给我们带来成袋的辣椒,晒一晒,然后剁碎了,和上大蒜、生姜,再把平日积攒的清油烧熟了掺进去,用坛子封了,过些天一打开,那香味,真是令人挪不开步子。很快,我家的辣椒酱就成了过往司机最惦记的美食。
后来,到了80年代,日子渐渐好过起来,我们也回到了团里。逢年过节,父亲便会早早为我们准备传统的四川年夜饭,粉蒸肉、夹沙肉、龙眼肉,光是蒸菜就有五六种,我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有一年连队菜地班引种了新品种朝天椒,很多人家分到手后都傻了眼,那玩意儿太辣,一般人是不敢下口的。父亲却不怕,宰了一只家里养的童子鸡,放了生姜、花椒一起爆炒,直吃得我们个个满头大汗、眼冒金星、口舌生烟。可如今想起来,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再也没有一味菜能够取代。
2006年的冬天,80岁高龄的父亲为了给我们准备年夜饭,一个人在冰冷的厨房里忙了一天,冻得得了重感冒,最后甚至因为肺部感染报了病危,让我们内疚不已。后来在母亲的严厉“训斥”下,加上确实年事已高,也干不动了,从此父亲算是离开了厨房,母亲担负起了照顾父亲的全部任务。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很好奇地问父亲:“您的菜炒的这么好吃,是不是跟名师学过厨啊?”母亲却说:“傻瓜,你爸爸从小家里穷,父母早亡,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条件去学烹调?”想想也是,父亲从小被叔叔婶婶养大,刚成年就被抓了壮丁,后来参加酒泉起义,解放新疆后又屯垦戍边,一直到离休,不可能有机会去研究做饭这样的技艺。可见,四川人是有做饭天赋的,也更体会到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就学会了做饭,几个姐姐却都是成家后才开始走进厨房。如今父亲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每每想起他老人家,心里除了伤感,还有满满的温暖。这也注定了我必将一辈子成为川菜的追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