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读到一篇访谈文章,访谈对象是我熟知的河北作家李浩老师。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我最初的文学启蒙老师,是我与文学结缘的第一个引路人,虽然我一直对这种师承关系“秘而不宣”。十年前,当我还是一名大一学生时,某一天在石家庄学院尚学楼四楼最东头的教室有个文学讲座,邀请到了大解、胡学文、李浩三位作家来授课。至今犹记大解老师一头狂野的卷发、胡学文老师文质彬彬的样子,以及最后一位发言作家李浩以卡夫卡《变形记》作为“引子”作的长达一个小时的授课。大解、胡学文两位作家讲得还算比较通俗易懂,李浩一开讲便让我感觉晕晕乎乎如听“天书”,委实扛不住“瞌睡虫”拜访,便趴在桌子上半明半昧迷糊着,直到最后在听众雷鸣般的掌声中蓦然清醒。当时其实没记住李浩老师的名字,直到2015年我撰写关于卡夫卡小说艺术的论文时,经同学晓玲提醒,才猛然意识到那天见到大谈特谈卡夫卡的正是李浩老师。恍惚之间,好像当时睡梦中潜意识里接收到的信息全都泛到意识层面并且清晰起来。李浩老师耐心拆解卡夫卡的小说,他整理出来的故事设计、隐喻设计和细节设计,形成了一套关于写作的方法论,引导着我把“文学问题”看得更“细”一些,把论文写得更“深”一些。
让我与文学结缘的第二位老师是时任石家庄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院长的杨红莉教授。我大三结束时教育实践的指导老师正是她。那天,因为忙于期末备考便没怎么用心备课,随便找来了两年前写好的教案,也没有提前熟悉好讲稿便走上了讲台,结果可想而知,在现场被杨老师狠狠痛批了一顿,难受了半天我都没缓过来。
时隔一年,又一次与杨老师相逢,是自己已经明确了考研的目标,要选择专业方向。舍友校博考取了河北师范大学文艺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建议我多向杨红莉老师请教。挨过她批评的我“心有余悸”,想到再见她那张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脸,真有点怯。
“破冰”是在某个课间休息的间隙,贴心的班长向丛一把拉过我,大大方方一起走近站在讲台旁的杨老师,向她咨询考研专业选择的问题。作为文艺学博士的杨红莉老师首先询问了我们的情况,了解到我俩正在中国古代文学和文艺学两个专业之间纠结得不知如何选择时,就为我们客观分析了两个学科的特点及考中的成功率,最后建议我们报考文艺学专业,并向我们陈述文艺学专业的优势。
“文艺学是一门多学科交叉的专业,如果你的兴趣点在理论方面,文艺学专业将是一个绝佳的选择;如果你的兴趣点在文学作品方面,古今中外的作品都可供研究,有了理论的助力反而会使你的研究更有深度。”我深知杨老师是根据我们的实际及未来发展提出的中肯建议,没有菲薄中国古代文学的意思,因此觉得她的话格外亲切、体贴和语重心长,同时感觉这位老师有了“迷人”的魅力,不止有严厉的一面了。此后通过努力,我如愿考上了伊犁师范大学文艺学专业的研究生。
在那段复习备考的日子,我经常要查阅各种资料。有一次为了一本理论书籍,我找遍了石家庄各图书馆及大小书店,最后还是在同学的提醒下,知道了一家名叫“晴朗文艺”的书店,这家书店进书比较冷门且丰富。找过去那天却一时迷了路,经过一番联系,最后还是温柔热心的店主妻子小芹到路口相迎,才终于到达了这家书店。
书店内,店主正在伏案读书,温柔的灯光、木质家具给人以亲近感。当时我还不知道店主是诗人、俄语译者晴朗李寒老师。略略寒暄后,李寒老师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我一直想要的书,示意我坐下读读看,随后捧出一杯热茶递给我。我就那么一坐半下午,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与李寒夫妇聊着,等到旁边学校的小学生都放学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待得够久应该告辞了。临别时,到小芹那里去取那几本书时,李寒老师在旁边说,书可以借给你去看,我和作者十分相熟,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有不懂的可以直接联系他。
后来,书我还是买来了,且多为作者签名本,每次翻看这几本书时,我都不禁感叹当初何其幸运,遇到了李寒夫妇,尽管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他们的帮助却不知不觉间已经影响了我的人生。搜集到了我想要的书后,我开始如饕餮扑食般阅读,打下了比较扎实的文艺学理论基础,在考场上有了不错的发挥,也增添了我从文的信心和勇气。
在伊犁师范大学读研那几年,我一有时间就喜欢到处走走,有时穿梭在伊宁市的大街小巷,有时也到周边的县市逛一逛,伊犁独特的地域风情渐渐浸润了我的身心。六星街别具一格的特色民居,橱窗里缝制皮鞋的头发花白的老匠人,密密麻麻一路繁花盛开的海棠路,冬日游弋在温泉里的白天鹅后背上晶莹闪亮的小水珠,微风拂动树木的声响,以及暮春午后阳光透过嫩绿枝叶的影儿啊,都是那么可爱!好像自然万物都在向我招手,于是便开始断断续续写些三五百字的片段文字,一直持续至今。
开始写稍长些的散文随笔是在参加工作之后了,写过自己参与防疫工作的偶感,也心血来潮写过几篇书评。其中有几篇读书随笔在兵团第四师原文联主席蒋晓华老师的推荐下得以发表。还记得收到编辑老师寄来的样书,看到自己的文字付诸铅字的那一刻,我竟激动得热泪盈眶,比当初发表论文时开心得多。这小小的“成功”,激励着我继续写下去。每日看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落霞余晖下炊烟袅袅,即使鸡鸭鹅在旁边“咕咕嘎嘎”也不嫌聒噪,反而感觉内心充实而平静,我想这都是文学给予我的美好。
我与丈夫的结缘,也是因为对文学的共同爱好。初与他相识,总为他的“毒舌”折服,也因此知道他针砭时弊毫不含糊,后来,随着与他交往的逐渐深入,才了解到他犀利言语之下,包裹着一颗晶莹柔软的童心,一如第一次读到他的诗歌时的印象。他是位诗人,诗歌意象经常有天崩地裂之感,他也创作散文,满怀对东北老家的热爱。同为异乡人,我们手牵手投入广袤的大新疆的怀抱,成为了一对在兵团团场工作的夫妇。我们热爱这片土地,写了不少这个边境团场的故事,希望更多的人对屯垦戍边的兵团人有所了解、有所关注,虽然笔力有限,但我们一直在默默努力。
作为一个业余的写作者,回顾左右,一些人由于命运的驱策不能再专注于文学写作了,但他们在文学之路上给予我的温暖和帮助,却让我终生难忘。我很喜欢的作家许知远在一篇散文里说过这样的话:“与你同行的人,比你到达的方向更重要。我们的方向不同了,同行过的那段岁月,却在时光的过滤下更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