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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建办的大学生们
发布:2023-01-12 来源:伊犁垦区报  作者:系统管理员  编审:可克达拉  浏览量:6279 

◎王绪东

团场党建工作办公室的前身是兵团综合配套改革前的政工办公室,由之前的组织、宣传、纪检、工会、妇联、老干等职能科室合并而成。

在党建办工作非常辛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在由几个团场合并而成的中心团场党建办工作更是辛苦,因为办公室服务的人口,管理的党员和基层党支部是小型团场的两倍还多。去年9月,因工作调整,我离开了这样一个工作了整整二十年的党建办。

人走了,很多经历过的人和事却难以忘怀,这当中最难割舍的就是那些曾经和我工作生活,一起哭过笑过的大学生们。

我最初是在政工办的宣传岗位上工作,对啥叫“四项目人员”(特岗教师、三支一扶、西部志愿者、大学生村官)一无所知,只知道师机关每年会给团场分配一些大学生志愿者,能问领导要一个在办公室帮忙可是天大的美事。

记得第一次给我们宣传科分配的一名女大学生志愿者名叫燕子,家是贵州的,个子不高,人很清秀,看人的眼神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当时的我刚好30岁,也是一个刚入职的小科员,手上有人使唤了,身上瞬间有了些“官架子”,时不时会学着老科长们“嗯”“啊”两下。在那个年纪,我还不会关心人、照顾人,甚至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燕子跟着我工作了半年时间,我们之间除了工作甚至没有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她每天协助我刷会标、写材料、装订文件、拎着相机下连队,偶有闲暇也是望着窗外发呆,我隐约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一天,她推开办公室的门闪进半个身子望着我说:“王干事,我请假了,要回家一趟。”神情依旧是一副被啥吓着了一样。我只望了她一眼,回了句:“履行了请假手续就行,早点回来。”然后低着头继续写材料,脑子里想着怎样再找领导要一个大学生志愿者。

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科长突然告诉我,燕子不回来了,已经在当地嫁人了,还说她家条件很艰苦,嫁了人会有些彩礼补贴家用。听到这些话我除了感到意外,也没别的感触。科长临出门时回头嘱咐了我一句:“你这孩子,以后要学会关心人,这些志愿者大老远来不容易。半年了,你就知道带她干活,她还说你对她很好呢!”

科长这番话对我触动很大。那天,我想起了很多与燕子一起工作的场景。比如,她舍不得买矿泉水喝,从来不买零食,也不吃别人给她的零食,每次大家AA聚餐,她都说自己肚子疼不参与。她那天推开办公室的门与我道别的场景,也在记忆中定格成永恒,我甚至没留存她的电话号码。

后来,我进了政工办里的组织科,提升为副科长,全团的“四项目人员”都归我管,当然,我也始终牢记科长的嘱咐,开始学习怎么关心关爱他人。

那年中秋节前,我给办公室的大学生志愿者小周说:“要过节了,下班我请咱们办公室的3名大学生志愿者吃个饭,你抽空联络一下。”

小周是个男生,瘦高个子,戴着一副眼镜,属于非常皮又搞笑的那种。以我当时的工作能力,管好带好他还是很费劲的。

“啊,科长请客吗?”他咋呼着用一只手抠着后脑勺,“科长下班请大家吃饭!”他又朝着另一间办公室喊了一嗓子。

“我给你说科长,第一我会预定团里最大的酒店最大的房间最大的桌子,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看科长在我们大学生志愿者心里威望这么高,请谁不请谁那种厚此薄彼的事科长是做不出来的。”说到这他张大嘴看着我,见我没反对接着又说:“第二我坚决做到把机关工作的每个大学生都通知到,告诉他们是科长掏钱,不是凑份子。”这次他没有看我,只是伸出第三个手指头说:“第三,科长你除了掏钱啥也不用管了,我绝对把这事做得漂漂亮亮的,把您和大家照顾得好好的。”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被人称之为“您”,心里自然多了些欢喜。

下午刚下班,我就被16名大学生志愿者簇拥着,朝着小周预定的团里“三个最大”的餐厅走去。孩子们一路嘻嘻哈哈,神采飞扬。

我们刚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坐定,餐厅老板娘就拿着菜单站到了我对面。

小周见状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生意兴隆的老板娘,点菜这种事我们怎么会烦劳科长呢?吃啥菜前面已经和你们服务员联系好了,估计也做好了,直接上。”小周潇洒地做了个上菜的手势。

“另外,你让人直接上一箱伊力特曲,一瓶红酒,我们的口号是,爷们喝白的,美女喝一丁点红的。”小周边说边用一只手的大拇指顶着小指尖放在鼻子前比划着他说的“一丁点”。

“你确定是一箱吗?”老板娘有些疑虑。

“确定确定非常确定。”小周拖着搞怪的声调强调,“也可能还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

“啥情况?”我在心里嘀咕,看了看周边加我是8个男同志。

“这得多少钱,我钱包里哪有这么些?”我心里还在嘀咕。那几年我们两口子正集中精力还房贷、车贷,这顿饭的阵容本来就超出了我的想象,还拿这么些酒。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菜一盘盘上了桌,大盘鸡、大盘鹅、大盘鱼那叫个丰盛。

“我们没有整箱的酒了,这是12瓶,给你们码在窗台上。”老板娘再次进来时,带来2个服务员,笑眯眯地把一堆明晃晃的酒瓶子码在了窗台上。

“我的天!”看到这场景我感觉头皮发麻。

“我来我来。”忽然站起两名男生,伸手抄起酒瓶子争夺倒酒的权力。

紧接着又进来两名服务员,在每个男同志面前多摆了一只茶杯。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解地问。

“哎呀呀,我的错,瞧我的脑子,忘汇报了。”小周一蹦三跳站起来。“报告科长,这家餐厅没有酒杯子。”小周一个立正,给我行了个军礼。

“咋会没酒杯子,这家餐厅我可不是第一次来?”我正准备这么说,那两个争夺酒瓶子的男生一边一个来到我身边,开始以我为中心向两边每个男同志面前的茶杯里倒酒,其中一个说:“要啥酒杯子,倒酒也是体力活好吧。”

看着眼前满得要溢出来的一茶杯白酒,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样喝能行吗?”我正准备责备两句。

“我们都行,就看科长你行不行。”几个男生几乎异口同声喊了这么一嗓子。

“说啥呢,咱们科长是个纯爷们,咋会不行,依我看,到时候不行的是你们几个。”一个女学生在这个关键点又补了这么“一刀”。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女生纷纷响应。

“我的天!”我在心里惊叹了一句,“这批大学生志愿者这么牛吗?”

这情势和这话语我是看得明白听得清楚,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往脑门上冲。

“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同学们,操练起来!”我转身脱下外套说了这么一句。

那天的场景只能用“疯了”来形容。

那天我还说了一句最有斗争精神的话,当孩子们提议要轮番给我敬酒时,我一声大喝:“不行,这不公平!”

那天还发生了几件神奇的事。

第一这些男孩子即便不给我敬酒,也挨个过来拽着我的肩膀,搂着我的腰往我怀里钻,贴着耳朵给我汇报自己的思想,包括他女朋友是谁,在哪上学、工作,或者看上了桌子上一起吃饭的哪个女生等,这些话时隔多年我依然大致记得。

第二我发誓那个餐厅老板娘是我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生意人,她居然对我说今天要的东西多,账有些乱,明天她会让人把账单整理好送我办公室,今天就先别结账了。我的天,她是怎么看出来我带的那点钱不够的,化解了我的尴尬。

第三我们居然把12瓶酒全喝完了,一滴不剩,而且我们还都是站着离开的,以至于好些年后我还拿这事跟人吹牛,“哥也是有量的人,放开豪饮过一把。”

第二天,我被科长关着门批得一无是处。

不同年份来的大学生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记得有个叫小庞的萌妹子大学生,刚来时我正急死忙活地赶一个材料,是科长把她接回来并给她交代了一些住房、领取生活用品的琐事。

“王科长,新来的大学生小庞和张阿姨吵起来了。”办公室另一个来了一年多的孩子推门进来对我说。

“吵吧、吵吧,回头你和我都哄哄她,刚来的啥情况也不熟悉,敢跟张阿姨吵,不是找不自在吗?”我边说边敲着键盘。

我们口中的张阿姨,是机关的名人,脾气躁,嗓门大,业务能力强,说话干事都冒着火星子,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路上遇见都得避一下,怕被她烧着了。

“张阿姨没有吵赢。”这孩子接着说。

听了他这话我感觉眼前的空气都凝固了,太意外了,太惊喜了,难道说我捡着宝了吗?

我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对小男孩说:“现在、立刻我要见这个孩子。”

中等个儿,胖胖的身材,爱笑的脸庞配上一颗小虎牙,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一进门她就来了句“王科长好!”还给我鞠了一躬,这就是小庞。

“你刚才吵架了?”我问。

“吵了。”她依旧笑着说,一口地道的东北腔。

“没气哭鼻子?”我再问。

“那个阿姨自知理亏跑掉了。”她依然笑着说。

“跑掉了?”我吃惊地问。

“嗯。”她回应。“她要不跑我还要和她吵,太不讲理了。”她补充道。

“我的天,太神奇了,是东北人厉害还是小庞厉害,还是两者没分别。”我在心里赞叹。

从此以后,小庞就成了我们政工办的公关骨干,与各部门打交道沟通的事基本上都是她的,而且每一次她都能干净利落地完成,尤其是这孩子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成了我们写各种材料强有力的助攻手。

算一算这些年在我眼前走过的大学生志愿者该有百十个了,很多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这当中有节衣缩食把钱省下来资助弟弟上学、补贴家用的小贾,有拿着《劳动法》指责我长期让大家没完没了加班是不对的小岩。

这些年,孩子们说得最刺痛我内心的一句话是“王科长,我们是奔着大美新疆来的,可忙忙碌碌一年,新疆是个啥样子我还不知道,哪里都没去过。”这是一个叫小米的女孩子,在服务期满我给他们置办的送别宴上给我敬酒时说的。那一次,我很快就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

这些年,让我最开心的是终于组织孩子们出去玩了两次,一次是去赛里木湖,一次是去福寿山。在福寿山照合影时,我要求与所有的女大学生照,呼啦一下子七八个美女上来就把我围住了。当照片传到我手机上时,我感觉那一刻我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去年春节,7个先后从我们办公室考上各地公务员、事业单位编制的大学生提着水果,拿着礼盒到我家拜年,吃饭时,我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了些啥,但他们说的有一句话让我深感欣慰。当我问他们工作顺不顺心时,他们一起挥舞着双臂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在党建办摔打过的我们,目前面对的都是小场面。”说完他们自己都笑成了一团。

离开党建办四个月了,在新的办公环境里,我时常会因为安排什么工作,习惯性地喊出曾经和我配合默契、能力出众的大学生的名字,只是没有人应声了。

又是新的一年,孩子们,你们都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