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蕊

小时候,姥姥家的窗台全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

这其中有许多盆天竺葵,粉的、玫红的、大红的、还有粉白双色的,它们每天都勤劳地开着花儿,模样甚是乖巧。虽然并不喜欢它的气味,然而,每当看到它们以各种姿态绽放,也总会满怀欣喜的欣赏。天竺葵比较皮实,随手掐一枝,插在土里就能活,也不需要怎么打理,若想它更美,则需将枯枝残花去掉,那些不美的枝丫,稍微用力一碰便会掉落,乖乖被你丢进垃圾桶。姥姥非常喜欢它们,便收集了很多摆在窗台上。

天竺葵勤于开花,但也有懒到十多年没开过的花——君子兰。它叶子黑油发亮,布着细腻的网格,一片一片对着长,长长的舒展开来,像一个优雅的女性,抑或是一位温柔的书生。君子兰极好养活,闲来无事,用姥爷喝剩的啤酒擦擦叶子,便能黑油油的,很是健壮。大抵是养太久了,所以它植株很大,只能放在木质的板凳上,高高端坐着,倒也好看。

摆放高处的,还有吊兰。很常见的品种,细长的叶子丛丛密密的,冒出几枝长杆儿,杆上垂着几株“宝宝”,幼根垂在空中,肉嘟嘟得很是可爱。垂得越长越好看,所以要摆的高一点儿。这是极好养的花儿,每天给点儿水,晒晒太阳就很旺盛,心情好了,还会开几朵清丽的小白花儿逗逗你。

垂下来的,还有一种红艳艳的花儿,娇羞的像少女温柔的裙,这是灯笼花。它像艳丽的少女,穿着粉萌萌的裙,露出洁白修长的腿儿,踏着黄色明艳艳的鞋,美得招摇。可惜我养不好,只在姥姥那儿见过整株绽放的。

姥姥爱侍弄的,还有萝卜莲。我一直嫌它名字土,就像好好的天竺葵,姥姥非要喊它“臭花”,喊得花儿似乎都臭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萝卜莲也有大名,很雅致,叫仙客来。这花平日里懒,不开花,只给我们看它那圆胖胖的叶、粗壮笨拙的杆。萝卜莲喜欢在春节期间开花,此时盛开,正是花好团圆时,气氛恰好,花色也如同姥爷开心品酒后微红的脸颊,好看得很。

还有许多别的花儿,也都被养得美美的。冬天放在温暖的房间里,夏天搬去门口的地台上。雨天,就比较特别了,若是遇着大雨滂沱,就搬到长长的屋檐下避雨；小雨或中雨,则放在院子当中让它沐浴。雨后的花儿,没有尘土,泛着花香,还发着亮光,看来很是清新。记忆里的童年,常陪着姥姥搬花盆,跑来跑去的,不觉得累,只觉得有趣。

后来,我也自己养过一些花儿。姥姥家门外正对着公路,却与大路隔着小干渠和一片空地。我闲来无事便从各处花园收集来花籽,在姥姥姥爷的指导下撒了下去,每天从渠道里提几桶水浇灌,到了夏天,倒也有了模样。种得最多的有格桑花、扫把草,还有节节高、夜来香。每天下午做完作业后,我会静静看着它们一点点儿长高,变绿,萌出花骨朵,再看着它们一朵朵变成一簇簇。扫把草不开花,但到了夏季它会长到可以把我藏在里面,特别适合捉迷藏。夏末的晚上九点左右,夜来香总用我可以看到的速度“砰砰”绽放,还会发射亮黄的花粉,像个小礼炮,很是有趣。这些花儿,将我和伙伴们的童年,装扮得如花般绚烂。

寻常的花草,稍微用点儿心,便能回报给我们无限的惊喜与乐趣。我也侍弄过不好打理的花儿,如杜鹃花。每每从花店走过,我总忍不住停下,也曾买了一盆回家,每天都要去查看花苞是否待放。为了养好它,我买来了从前不曾用过的营养土、营养液和花卉种植手册。以前养花儿,姥姥用的都是自家院子里的土,拌点鸡粪或羊粪,偶尔洒点儿烧过砸碎的鸡骨头,这便是顶配了。这漂亮的杜鹃花,却连营养液的配比都专门用了量筒和量杯,搞得像做科研实验似的。然而,也许美好的事物大多短暂,在花店里开得灿烂的杜鹃花,搬回家要不了几天,就开始落叶、掉花,不管我怎么努力挽救,都于事无补。之后,又陆续养过好几次,都没绽放,仿佛和我没有缘分。最后,我终于妥协了,只敢欣赏,再也不敢买回家养了。

我总觉得姥姥养的那些花儿太土,便尝试养看起来名贵的花儿,失败多次后才发觉,姥姥的那些花儿好养。虽然它们看起来寻常,不怎么贵气,但若我对它们好一点,它们便灿烂的回报我,简简单单。人们常会嫌弃那些简单的,常见的花草,却又难于应付独特的花草。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才开始选择简单寻常的花草。也许,并不是那么喜欢它们,只是简单便好。所谓,细水长流,这才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