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灿

立春过后,先是漫山遍野的天山红花,像是潇洒的画家,把盛满红色颜料的调色盘随意一泼,于是伊犁河谷的向阳坡面,都是肆意妄为的红色在春夏之交的山野里招摇。牧羊人在晨光里赶着白色的羊群在花海里浪一趟,这星星点点如雪的白,在雨后碧透的晴空下,如缓缓飘移的云朵。及至山坡上羊群增多,红花日减,小满节气一过,端午就到了。

在伊犁河谷,属于端午的花,田间地头当数沙枣花,旱荒地里野西瓜、爪瓣山柑、苦豆子,中天山一带,雪地报春已圆满完成报春任务,大面积堆砌的紫色花海是难再寻踪迹了,于是,金莲花、银莲花、毛茛、勿忘我、白头翁、鸢尾、点地梅、耧斗菜、党参、贝母、大黄、元胡、高山龙胆……商量好一样,在绿毯上次第铺陈开来。在那拉提,在喀拉峻,在唐布拉,在阿克塔斯,在托乎拉苏,在孔杜努苏,在玛依托拜,在库尔德宁至恰西一带,在大西沟,在赛里木湖……她们的身影随处可寻。住在人工绿化美化日趋精致的城区,光是在心里念一念她们的名字,遥想她们在山风里摇曳的姿态,就已心驰神往、浮想联翩了。但凡野性的,必有一份自在洒脱的风骨,人工驯化的植物不能与之媲美。

近两年在伊犁河谷,不一样的是在山坡上,出现了大面积的人工培育花海,于是伊宁县的喀什乡附近、霍城县的长山梁子村和大西沟乡、新源县的野果林,都很好地利用了浅山地带起伏变化的坡势,种植了薰衣草、芍药、月季等等,既有观赏价值,又具经济价值的实用型花草。这类花海在端午前后,每每配以山区多变天气,天空极其壮丽,或彩虹架桥,或夕阳耀金,或霞光漫天,视觉上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令人慨叹。其实人工种植也并非不美,看种在哪里了,种在绿河谷的雪山脚下,伊犁河边,什么花都美,甭管野生的还是人工的。

临近端午,芳草湖的苇湖就热闹起来了。那里的芦苇叶片肥长,是喜欢亲手包粽子的人的最爱。采苇叶的人,采蘑菇炖小鸡的人,带孩子采桑葚的人,把对生活的热爱在这湖边体现得活力满满。今年,一对疣鼻天鹅第一次在芳草湖湿地诞下了7只天鹅宝宝,更是令人欣喜于近年伊犁湿地保护的卓有成效。“大地之肺”日益健康,充满活力,自然物种的多样性有了更多的呈现,从前不可能的事,现在发生了,于是早晨六七点,就有人扛着炮筒一样的相机来湖边“打鸟”。

在芳草湖边的晚霞中,一朵迟开的天山红花独自在桑树下的风中凌乱,这也是从前这个季节湖边不曾见过的。瘦薄的花瓣似要经不起这雨前的疾风,却依然紧紧地咬在花萼上,还有传粉结籽任务没有完成,怎敢轻言随风。来年,若是雨水足够,这湖边必是艳红成片。大家都说,今年天山红花开得那么繁盛,一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我心说,是呀,都开到芳草湖边了,一定是个好兆头呢。

又是粽子飘香的季节,谨以此文致谢河谷的花花草草,致敬自然万物。你们永是平淡岁月里的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