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江

端午节　在无水的戈壁滩

我用苍凉和寥廓与屈原对话

缝补2200多年前一位诗人

破碎的爱国心

那时,岸上

阳光失明、空气失聪、时光失忆

世界漆黑一片

听不见歌声,也找不到路

国将不国

既然岸上求索不到救国良方

何不到江水中一试

举世皆浊矣

惟江水独清

三闾大夫欲用整条汨罗江水

冲洗人世污浊

汨罗江真是太小了

连楚国庙堂一角都未洗净

江水便同人世一起变污

诗人那颗闪光的心

也黯然失色

从此,汨罗江两岸的渔夫

整日整夜打捞着一颗爱国心

举世皆浊,一人岂能独清

汨罗江,请保鲜一颗诗心

端午节　在遥远的戈壁滩

我用苍凉和寥廓与屈原对话

诗人,爱国无错

错就错在

你身逢的那个世道

端午节，我在千里之外为屈原洗雪冤屈

这个端午节的中午,已被我

结结实实端在手里

此刻,我手持自制的竹网

在伊犁河的上游,一个流速较缓的水湾

(据说距三闾大夫投水的江边8000余里)

打捞新鲜的故事和古旧的传说

每一尾,活泼或腼腆,胆大或惊惧

都不像来自汨罗水域的鱼

(至今伊犁还未打通至湖南方向的水路)

也不像见证过屈子投江真相的鱼的后裔

(除历史外,谁也没见过那时鱼的模样)

应该说,被我网住的这些鱼

都是冤枉的

和见死不救熟视无睹无关

和助纣为虐争噬大夫躯体无关

然而,在端午,在这个特定的节日

这些无辜的鱼,总会让我情不自禁

与大夫的被屈含冤联系一起

与大夫的报国无门联系一起

与大夫的以死醒世联系一起

大夫,忠魂且慢行

待我将这些鱼且蒸且炖且煮且烹

为你消仇解恨,以雪冤屈

一杯酒,洗你那个时代的浊

一杯酒,歌我这个时代的清

端午节，一个人的名字被唤暖

端午,于中国人,于中华民族

不单是一个令人刻骨铭心的节日,一个

登堂入室传统国粹

也不仅是粽子在唇齿间留香不绝

糯米和小枣九蒸九煮舍生取义

艾草和菖蒲插在门楣如哼哈二将

令所有邪魔歪祟胆战心惊

万千龙舟在各自的水域竞相风流

抵不过汨罗江那一艘艳照千古

满载屈子英魂的舟楫

附在奋臂摇橹者的激情中

一桨伸入亘古,钩沉远逝的历史

一桨探向未来,预测未知的前路

不用问天,天太遥远太缥缈

要问就问这沉实的大地——

太阳系唯一有路可走的球体

旱路水路山路公路铁路甬路盲路

平坦路崎岖路地狱之路天堂之路

还有三闾大夫复国无望的走投无路

湘江水远,楚地路长

路尽头,不在天涯海角

就在汨罗江边

大夫仰天长叹:举世皆浊我独清

世间皆黑,白即污点

当权者说:是污点就要抹去

权贵的手指,比大夫的脊椎还硬

指尖一划,就是一道鸿沟

跌死跌伤世间多少无辜

汨罗江,今日,借你一泓碧水

请洗去我的白,我不同流俗的污点

大夫纵身一跃,铸就千古遗恨

自此,一条寻常的江

因一个忠魂的栖居

令历代志士仁人长歌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