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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依旧
发布:2022-05-19 来源:伊犁垦区报  作者:系统管理员  编审:可克达拉  浏览量:1390 

◎王绪东

老屋的海棠开花了,粗壮的枝干和雪团一样怒放的花朵挺立在老旧的砖墙前,超然于一片细碎的荒草之上。

四姐说:“这花从没开得这么多、这么艳、这么刺眼。”

与四姐不同,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回过老屋这个家了,自然不知道近些年它开花的样子。

93岁的老父亲佝偻着腰,拄着根枴,颤颤巍巍将脚下的杂草踩踏平整后,站定身子,用手帕擦一把额上的汗,慢慢抬起头,看一眼老屋斜角处这棵孤寂的海棠,看一眼门前荒草直立的老屋,看一眼明显低于老屋地基不远处不知是谁新翻的菜地,随即低下头,颤颤巍巍循着刚才自己踩踏草丛留下的印记向小院外走去。

父亲端详老屋的样子,让我想起十多年前,他背着一个包袱,站在我家门前让我赡养他的样子。那时的他,身上仍有着干练的军人模样,走路身板挺拔,大步流星,说话声如洪钟,简单倔强。

“这就不看了?”我一边搀着老父亲,一边小声地问。

我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老父亲就这样看完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屋。

不记得当初这棵海棠树是谁栽下的,估摸着它的树龄有二十四五个年头。还记得它小时候的样子,我在母亲的督促下敷衍地为它浇些水、修个枝什么的。当时老屋里除了居住着父母之外,每逢周末年节常往来着一大家子人,父母生养的8个子女多半都会在这里聚散玩闹。

母亲生前很看重这棵海棠树和它结的果子,总提防着那些隔墙采摘它花和果子的路人,总念叨着要怎样给子女分配它的果实。母亲是一个重男轻女情结很重的人,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且是男孩的我,母亲恨不能把所有的果实都摘下来给我。

老屋这个家说散就散了,散得干净,心痛而莫名。对照看过的一些描述家族兴衰离散的小说,我心里常有些宿命的情结,常闪现出诸如前世因今世果、讨债还债的论调。比如父亲出生在甘肃临洮一个贫苦的小村落,当年怀揣解放全中国的梦想,擅作主张,报名参军,后来随大部队进疆剿匪,戍边屯垦。母亲出生在山东烟台一个相对富足很多的村子,当年响应党中央建设边疆的号召,以一名山东女兵的身份扎根团场,两个人的相遇就像一个神话,然后就这么志同道合的过了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生养了这一家子,黯然神伤应对着纷纷扰扰的日子。

老屋不是父母来疆后的第一个家,他们的家依次是地窝子、羊圈、干打垒、土木结构的平房、享受国家危旧房改造政策的砖混房。母亲去世后,父亲陪着我又搬了3次家,居住环境完成了从团场楼房到可克达拉市复式楼的转变。父亲常说,他们当年只有过“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梦想,如今这花园样的城市,这楼房、这网络,还有门前他常乘坐气派的新能源电车,这些他们做梦都没梦到过。

年过五十岁,再看这棵海棠,心里已不为它的花开花落感到欣喜或悲悯。每年的春花都因结果而开,这果子最终因无人问津而烂作尘土,就像家里的一些事,说不清缘起何时喧闹的纷繁莫名,但它结的果也是落地的干净而寂寥,在我们心里留下各种滋味。海棠年年开花,年年结果,我们这一生又何尝不是。

搀扶老父亲上车,老屋在身后越来越远,一段旧日的时光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一双父母养育八个子女,一处老屋是八个小家共同的大家,一树海棠与我们共同成长但却最终留守在老屋,伴随岁月流转开花结果。

老屋斜角处有一棵海棠树,这记忆必将陪伴我们一生。当然,我们也不会忘却它曾经香甜的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