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鸿
过完年,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热,暖风里掺杂着丝丝泥土的气味,吹醒了村头那棵老柳树。
几只鸡在春光里踱着方步。离开学还早,吃过早饭,我们兄妹几个爬上房顶,躺在草垛上看小人书,听广播,看哥哥放风筝。太阳暖洋洋地照着,我们眯着眼,任片片红云从眼前飘过。
哥哥早几天前就开始扎风筝了。这扎风筝可是个细活儿、巧活儿,得去河边折来粗粗的芦苇秆,用小刀剖开,再把一张牛皮纸裁出大小合适的尺寸,用母亲粘鞋底的糨糊,把芦苇秆和纸粘在一起后压在炕上的毛毡下,等干了牢固了取出,弯出想要的弧度。哥哥还给它粘上“耳朵”和“舌头”。别小看了这俩玩意儿,飞的时候能发出声响呢。最后用各色的布条给风筝缀上一条长长的尾巴。完工后,我们偷偷把母亲纳鞋底的线绳揣在怀里,一溜烟地跑出去,等风筝飞上天飞稳了,我们就蹿上房顶,哥哥用手拽着线,我们在旁边拍手欢叫。
一会儿,邻家卡峡哥的风筝也飞上天了,两只风筝翩若飞鸿,风一吹,“耳朵”“舌头”一起发出“嗡嗡”声。我们踮起脚尖跳着喊着,直喊得小脸晒成了黑蛋蛋,直喊出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的夜晚。屋后的伊犁河“哗哗”地向西流去,月光温柔地洒下来,远处的鸟儿在低唱,风吹过田野,空气甘甜。卡峡哥又坐在房顶上,拿出心爱的口琴,吹《外婆的澎湖湾》《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少年的琴声穿过树林,流入月色里,连星星也忘了眨眼……傍晚时分,天空阴暗下来,风也“呜呜”地刮起来,大人们说:春雪要来了,果然,我们还没有入睡,天空中就开始飘飘洒洒落下了雪花。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大地洁白如莹。吃过早饭,我们爬上房顶和父亲一起扫雪。雪可真厚啊!我们一边用劲推雪,一边把冻红的小手送到嘴边哈着热气。周围的人家也三三两两爬上房顶,大人们大声打着招呼说:“好雪啊,今年的庄稼错不了。”接着又说起开春的打算,外湾子的地碱性大,适合插水稻;村后的地肥,种甜菜。我们一心急着扫完雪,好用箩筐扣麻雀……
屋后的伊犁河依旧“哗哗”地流着,诉说着一个亘古不变的传说,远处的田野,正准备萌发第一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