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灿
一进入3月,尤其是惊蛰后,气温回升很快,雨水也多了起来。种了7年的多肉,养成了关注天气变化的习惯。低温一到零上,我就启动大工程,把几百盆大大小小的多肉移到窗台的吊篮上,开启露养模式。
周末恰逢晴天,看了眼窗外,山桃枝已鼓起了芽苞,还没有要开的意思。我一边干活,一边看楼下小朋友们小鸟般叽叽喳喳奔跑嬉戏。一个小姑娘,拉着小弟弟的手来到山桃树下,仰起头,仔细看了看树枝,然后很认真很笃定地对弟弟说:很快就要开花了,告诉你,这是桃花。
是山桃花呀!我忍不住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窗前这棵山桃,并不比其他的山桃树型更美,花苞更多,果实更旺,可它正好从一楼斜着往上生长,树冠伸到了我的窗前,似乎专门来扮美我的窗台。于是每到三月,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我都会和这棵山桃度一段“蜜月期”。在那段时间里,我从期待花苞,到惊喜地发现第一朵绽放的花,到每日开窗与花相对沉醉,日复一日,细致感受整个花期的变化。
我常常泡一壶茶,用自己最喜欢的壶,最质朴的杯,在窗前摊开一本书,看或不看都行,有时看那么一小段,读到走心的句子便停下来,莞尔一笑,仿佛读懂了什么似的,就着山桃的花香和嗡嗡的蜂鸣、间或婉转的鸟语,细细品。庆山的,汪曾祺的,刘亮程的,季羡林的,都是读个一两篇就放下了,不急不急,山桃都不急着开,野蜂都不急着采蜜,如此大好春光,我急个甚?
我放任自己在窗前闲过,虚度,漫想,只为伴着山桃的花香,吸一些香甜又柔暖的气息,让微微的风拂过散乱的发梢,看楼下草坪一天天渐浓渐绿,陪着婆婆纳、蒲公英、蛇床子、荠荠菜的花一波一波开罢,窗前的山桃才依依不舍从粉墨浓妆的盛花期,渐入月白清稀的尾声。有时下班回来,看着满地落英,再仰头看看枝头那缕缕渐稀渐淡渐薄的云纱,心头只略略一收窄,转眼便释然。
到底是过了为赋新辞强说愁的伤春悲秋的年龄,见山是山,遇水则水,越简越好,好好的动心起念作甚?如常是福,山桃明年还开呢,落英满地不也挺美吗?
三月里,我的多肉有了山桃花的映衬,昼夜温差的加剧,阳光雨露的滋润,状态格外出彩。每每推开窗,便见多肉仿佛攒了一冬天的劲,一天天努力变美变壮,秀色可餐,令人流连其美色难以自控。晨光,午光,傍晚的霞光,照在山桃花上,也映在多肉上,尤其是日落前的霞光,给所有事物都覆一层柔情似水暖意融融的粉橘色,让山桃与多肉更加相映成媚。
这时,那只叫班班的猫,也在窗前静静地卧着,小脑袋随着树上的小鸟或飞舞的蜜蜂,如同安装了机械颈一般扭来扭去,尾巴长长地吊下来,微微上卷,机敏地左右甩动。每次一开窗,无论它原本在哪里,总会冲到窗台上,抬起头,伸长脖子,鼻孔一收一张,贪婪地闻着新鲜浓郁、混糅着花香、青草及阳光春风的一切味道,这时心里一动,唯愿时光静止,我自己也定格在这一时刻,不必更年轻浪漫,只要能保持一颗敏感和热爱的心,静静慢慢感受眼前当下,已然最好。
一年一年,山桃如故,而窗前的妇人,霜发催人。那又怎样,反正朋友圈里,斯大林街三巷的山桃已萌了花苞,我窗前的这棵,和我一样,不疾不徐,芳龄永继,蜜月总会来的。
没有一个春天不值得期,况有山桃照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