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华

一直想着为妻子好好写点文字。古今中外,丈夫写给妻子的诗文车载斗量,不计其数,想超越根本不可能。但我还是想写,自然界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人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一对夫妻,这就是我动笔的底气和理由。

今年春节,我和妻子来到北京与儿子一起过年。2月10日是我俩结婚三十一年纪念日,可是她却必须在这之前回去。妻子还没有退休,必须听从单位的统一安排。她订好了2月8日返回伊宁市的机票,结果这趟航班因疫情被取消了,顺延到了第二天。

我留下陪儿子多待一段时间。

这么多年,好像是第一次没有和妻子一起过结婚纪念日。

去年是在海南三亚过的,前年,前年的前年,若干个结婚纪念日,我们都是在故乡伊犁度过的。结婚三十多年了,我们基本上没怎么分开过。有时也觉得有点乏味,尤其是发生口角的时候,想象着把距离拉开也挺好的,有一种新感觉,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没人絮叨没人管,多自由啊。

可是今天,结婚纪念日的今天,到首都机场T2航站送走妻子仅仅一天后的今天,我却格外思念她,不由自主地想她。

儿子的生活昼伏夜出,他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我对儿子说,你该干啥干啥,我绝不干涉。我当年29岁结婚,30岁做父亲,在我工作的团场已属于晚婚晚育了。

我是在28岁,一个身心比较成熟的年龄认识妻子的。

那一年的8月下旬,新学年开学,我调到一个新的团场中学,教高三毕业班的语文。这个中学的教学质量当时在全师排名第一,高考升学率一度超过师第一中学。教师,尤其是高三毕业班的教师,地位挺高。

妻子在这所中学教音乐,头一年刚从杭州教育学院进修归来,我则比她早两年在重庆教育学院进修过。都是同事,我们很快就认识了。关键是,她有一架钢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私人拥有的钢琴。而我,暑假里到石河子市培训,刚买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三盒钢琴曲磁带,《命运》《水边的阿狄丽娜》《星空》,一股脑儿都作为“鱼饵”送给她啦。她有饺子,我有醋,她擅长音乐,我喜爱写作,钢琴弹高山流水,铁笔奏白雪阳春,琴瑟和谐,珠联璧合,水到渠成。

第二年就结婚成家。集体婚礼,学校给办的。前两天我还和老校长燕福星一起在通州区永顺镇物资学院路的“燕北烤鸭·家常菜”喝伊力老窖,感谢这位当年的主婚人。

六十四团中学是我的人生福地。在这里我结识了妻子,与子携手,相伴至今。生了儿子,晋升为父亲。由“以工代干”经考试转为正式教师。考入上海第二教育学院专升本。入了党,考入了师机关公务员的行列。这一切,都是在六年时间里完成的。

妻子比我优秀。她18岁当老师,22岁入党,转干也比我早。她做过团场的团委书记,又回到心爱的教师岗位。我俩一起调到伊宁市,她在师第一中学工作两年之后,被新组建的伊犁师范学院艺术系选中,以大专学历成为一名教本科生的声乐教师。

师范学院吴孝成院长当时与妻子谈话:“史老师,你以后的路会很艰难!”艰难不怕,这位从团场走出来的女教师天生就是战胜艰难的。她不断提高学历,考入新疆师范大学专升本,考入东北师范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到中国音乐学院进一步深造,讲师、副教授、教授一路走来,一步一个脚印。

她热爱声乐教学,不断钻研,感觉愈来愈顺,水平愈来愈高,效果愈来愈好,是这所大学口碑最好的声乐教师,弟子遍布伊犁河谷,不少学生考进新疆军区歌舞团、兵团歌舞团、伊犁歌舞剧院等。

妻子的奋斗,对我这个丈夫来说当然是示范,是激励。榜样就在家里。

她的事业如此优秀,贤妻良母的角色也不含糊。

总的来说,我是一个随遇而安、进取心不太强的人。当年搞集中办学,撤销六十五团中学高中部,把我们这些高中教师下放教初中,我也只是觉得自尊心受挫,想另找一所学校教高中,但从没想过改行。是妻子认为我们走出团场才会有更大的发展,我换个职业潜力才能得到更好地挖掘,这才使我和我们的小家庭走到了今天,有了更丰富的人生经历和阅历,这一点,我感谢我“不安分”的妻子。

我们的儿子从小就很有个性,文化课马马虎虎,却继承了他母亲的基因,艺术上很有天赋,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校园的文艺达人。妻子鼓励儿子发展自己的爱好,后来他考取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为今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对于儿子的谋生能力,我们一点也不担心。

妻子出生在一个多子女家庭,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她自觉地为这个家庭承担了很多责任。帮过每一位兄弟姐妹的忙,尤其是她唯一的妹妹,更是从小跟在她身边,考大学,找工作,一样也离不开这个姐姐的指引和鼓励,和姐姐一样成为一名高校的声乐教师。

我父母只生育了两个孩子,受家庭影响,我喜欢清静,妻子喜欢热闹,我有点自私,妻子乐于助人。磕磕碰碰磨合了三十一年,居然没有散伙,自然有一份爱情在,我坚信。

譬如今天,仅分别了一天我就格外思念她,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以后每年这一天,妻子在不在身边,我都会写点文字,记下应该记下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