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惜妍
大寒在岁终,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节气。大寒一过,冬去春来,又开始新的一个轮回。
《授时通考·天时》引《三礼义宗》解释道:“大寒为中者,上形于小寒,故谓之大……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这个气节处在三九、四九时段,此时寒潮南下频繁,陆游的“大寒雪未消,闭户不能出”,足以证明大寒是一年中的最寒冷时期。
大寒一到年味渐浓,所谓“大寒迎年”,就是大寒至农历新年这段时间。从此时开始,人们打扫卫生,腌制年肴,置办年货,写春联,贴窗花……迎接春节的到来,充满了喜悦与欢乐的气氛。据说从宋徽宗的时代开始,古人画《岁朝图》迎新年,画一些冬天不易见的花果,赋予它们美好的寓意。柿子是“如意”,宝瓶是“平安”,钟馗和蝙蝠,寓意“福在眼前”,水仙和灵芝,是为“长寿吉祥”,它们都是日常之物,代表的寓意既通俗又喜气。
春节回家,是中国人最质朴的情感共识了,被疫情困扰的这两年,离家在外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回家过年。大寒过后,有人加入春运大军,只为赶在除夕之前,回到父母身边,吃上团圆的年夜饭。与此同时,也有另外一群人,因各种原因,或主动、或被动选择就地过年。
去年春节,因为疫情阻隔,在新疆伊犁工作的姚鹏燕,没能够回到山西运城与家人团聚。长到26岁,这是姚鹏燕第一次在春节这天和父母分开。像她这样作为人才引进的研究生,当地政府会提供住房和安家费,在这个小城,她便有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归属感。除夕那天,她邀请单位其他3个远离家乡的同事一起,在她的新家吃团圆饭,几个小伙伴一起动手,吃了一顿丰盛的火锅,伴着春晚的歌舞喧闹,大家举杯互祝新年好。那一刻,姚鹏燕才意识到,独自在伊犁打拼的自己,在远方也有个“家”了。这个“家”关乎她对事业的选择,承受着对亲人的思念,充满着生活气息的炊火与油烟,酸甜苦辣的菜肴和清脆作响的锅碗瓢盆……即使父母不在身边,漂泊在外的孩子同样需要一场能治愈自己的年夜饭仪式,对自己说句“挺好的”,并努力让下一年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对自己说句“我可以的”,期待奋斗奖励给自己的香甜。
梦想在远方,家才是归乡,这是多数人年终岁末的轨迹。忙活一年下来,有的人累瘦了,有的人挫败了。不论如何,人们共同的心理诉求都是回家,回到那个最初的港湾。年关将近,姚鹏燕望着日历数着日子,计算着今年该怎么请假,回家过年的时间能更长些。领导爽快地在请假单上签字,让姚鹏燕欣喜万分,赶紧订了机票给妈妈报喜讯。
如果没有疫情之类的突发状况,哪怕相距千里万里,姚鹏燕都会选择年年回家过年,因为“生活很苦,回家过年很甜”。虽然路途带来的距离让家乡的模样留存在记忆里,时间长了变得些许陌生,但内在的情感连接并没有发生变化。春节,像是馈赠给所有人的一场仪式,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暂时放下去年的总结和来年的任务指标,与亲朋好友相聚。除夕之夜,父母所期盼的“夜深儿女灯前”才能像一幅剪影贴在夜幕下的玻璃窗上——“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或许是春节与其他日子最大的不同。在游子心中,和家人团聚,这一年才算是圆满,新的一年才更有希望和更有意义,这可能是对“团圆”二字最恰如其分的解读了。
在旧的记忆之上,绵延新的美好,便是年味的传承。汪曾祺先生讲过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每每想象那个画面,目之所及,心之所向,都是美好的感受。繁花锦簇是过年,风雅清欢又何尝不是年?心安之处是故乡,天涯何处不团圆?世事无常,波澜变幻,有兴起的行业,有没落的产业;有人负重前行,有人选择离开;有些人看似在谷底,其实蓄势待发。杨绛先生说过:“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异常艰难的时光,生活的压力,工作的失意,学业的压力,爱的惶惶不可终日。挺过来的,人生就会豁然开朗,挺不过来的,时间也会教你,怎么与它们握手言和,所以不必害怕的。”一个人无论在经历着怎样的境遇,总想要把它活成更好的日子。每一个为了生活转换方向的人,也都期盼享受窗花灯火的团圆之夜,拥有围炉畅谈的温暖。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电视里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主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在与央视新闻《相对论》视频连线中,记者庄胜春还将网友的问题提给张文宏:当女生说她害怕因为今年疫情回不了家,该怎么安慰她,给她加油?张文宏说:“告诉她,这会是最后一个寒冬,我们加油。我们相信中国,相信世界,有这么多人一起在努力,我们度过这个寒冬,明年的春节将不再那么寒冷。”当被问及自己的新年愿望时,张文宏答:“希望明年春节,每个家庭都能够团聚,每对异地恋的恋人都可以拥抱在一起。”
瑞雪兆丰年,天大寒,新一年的春天,已在悄然孕育了。看那暖色淌淌,是除夕燃灯放焰、万家灯火长明不绝的景象,以热闹之气讨一年吉兆。万家灯火,溢满了中国人太多的期盼,寄寓着盛世太平、人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