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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做的千层底
发布:2017-05-02 来源:[db:来源]  作者:67孙彦峰  编审:admin  浏览量:544 

妈妈没文化,连她的名字,都是爸爸教着写的。一辈子没有拿过笔的手,却能魔法般的给我们剪裁衣服,而且每件都极合体,真不知她是如何无师自通的做出来的。

妈妈不仅会裁剪衣服,妈妈做的千层底的鞋更是极好,穿旧了小了的棉布衣服,用旧了烂了的棉质床单,在她手中皆能化腐朽为神奇,被重新赋予使命。它们被妈妈有力的手,刺刺啦啦撕成大小不一的布块,棉布碎屑翻飞在阳光的细缝里,那声,那光影,填满了我童年记忆,恍若一场绵长不醒的梦。妈妈用面粉和水在灶上烧成稀稠的浆糊,盛在小盆里。只见妈妈伸手把倘有余温的浆糊一抄,麻利的甩在一块大的木板上,大手上下翻飞把浆糊均匀抹在木板的表面,一抹一捞,一块板上已铺满了粘粘糊糊的浆糊,我只一转身间,妈妈已把几块大的布块平平展展的贴在了木板上,一层布片一层浆糊,布片被薄薄的浆糊服贴的沾在一起。妈妈像画家做画一般,手为笔,浆为墨,板为纸,布作颜料,只一壶茶的功夫,木板上就铺满层层花色纷繁的布片,最后一层依然是较大的布片收尾,这样才更完整结实。妈妈把这叫“打锅被”(其实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她说的究竟是哪两个字,而她一定更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了)我认为应该是叫“糊布壳”吧。

打好的布壳夏天在太阳下晒着,似一幅写意的的国画,冬天在火墙上烤着,像一帧抽像的油画,装点着我童年的梦。干了的布壳从木板上揭下来,就可以用了。妈妈不识字,却用一本我完全看不懂的大书夹了全家大小的鞋样。妈妈拿了鞋样,在布壳上先拿笔画了样,再依样剪出一片片鞋底的样,接着剪出鞋帮的样子。一张大大的花布壳被裁剪成一摞摞整齐的鞋底和鞋帮。妈妈剪着布壳,我在一旁翻着那本厚厚的书,不看鞋样,看书。看着看着,书里形态各异的恐龙,振翅高飞的大鸟,皆在我的梦里腾云驾雾,伸手可触,我亦幻化为一羽白鹤,飞在一片祥云之上。每每从梦里惊醒,妈妈已把一片片裁好的鞋底片用白棉布包边,粘好,像给难看的布壳绣了花边。剪好的鞋底片依然是用浆糊先粘叠起三四层,最外面的那一层全部用白棉布仔细绷裹着,一个鞋底的雏形就出来了。

做好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就是纳鞋底了,妈妈先把鞋底四周一针一针的纳严围拢。脚跟处常是最易磨坏的地方,妈妈总是在那里多夹一层小布壳,一针一脚纳的极密,错落有致,脚心部分因为不用力,常被纳成菱形的大花块,整个鞋底完工后,看图案,像一个极富绘画原理的高手在布局列阵。厚厚的鞋底被妈妈用一个圆把铜箍勒扎的锥子一攮,就被扎透了,那布壳有弹性一般,在她手里那么服贴。跟着穿线的针从攮好的针眼里就乖巧的滑过去了,洁白的粗棉线被妈妈刺啦一下,刺啦一下拉过去了,她把拉过来的线在手上缠两下,用劲一扯,一针就纳好了。接着只见她把锥子在乌黑的头发上一抹,又开始纳第二针。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看了心生好奇,跃跃欲试,用锥子一攮,却一下将锥子的针攮断了,鞋底还是硬梆梆的一动不动,何来的弹性。妈妈笑着说我太小,还没有劲呢。她就这样重复着一针一线,在家长里短的说笑里,在田间地头的稍式休息里,在一个个我们梦着的夜里,纳了一双又一双的鞋底。纳好的鞋底就像列兵式的站满了衣柜,散发着好闻的麦香味。

鞋帮相对就好做些了。鞋帮的面多是黑条绒做的,女孩子的也有用花条绒做的,都极讲究的包了白边,黑白分明,煞是好看。鞋帮鞋面都做好了,只等上鞋了。谁的鞋脚趾露了,我们常逗趣的说:你大舅舅出来了,第二天准有一双崭新的鞋,带着妈妈的体温出现在你床前。家里孩子的脚上很少出现,前露蒜,后露姜的窘样。

穿着妈妈做的鞋,又轻快又舒服。脚丫被细密的针脚磨得痒痒的,只想绽开嘴笑。穿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奔跑在田野,跳跃在学校操场上,那么踏实自在。只到大了,知道臭美了,才 开始买着鞋穿,可到了家里,一定先换上妈妈做的布鞋。踩在菜园小埂上,稳稳当当,脚踏实地。

如今妈妈渐渐老了,曾经银针细抹的黑发变白了,曾经引线穿针的双眼昏花了。不再给我们裁衣做鞋。她自己也穿买的鞋了,只是在家里,总是像个孩子一样赤脚走在地板上,说是穿着买的鞋脚太热,不舒服。是啊,我们现在为了美,为了面子,有几个是穿着舒服的鞋前行的呢?真怀念那逝去的老时光,怀念那被遗弃的棉布鞋。(孙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