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伊犁（组诗二）

黄毅

被放逐的伊犁军马

人在草原

是极容易被省略的东西

而马的存在

是因为草的不断生长

试想马的嘶鸣

在秋风之前抵达

被濡黄的牧草

一反秋天的衰微

纷纷竦立如针如芒

令马蹄不能下落

而挫动不止……

那么山峰的耳朵

已耸立多年———

关于一匹军马的传闻实在太简单了

刀枪的撞击以及

血的不断呐喊

都没能留下太深的印象

战争的训练只是让腿

直立得更像腿

一切从军的标记都已模糊

烙于臀部的连队编号

被杂乱的毛色湮没

像落叶下久远的脚印

不再光洁的臀部

却留不住丁点阳光

军马开始的部分

有一张经久不衰的面孔

没有衔铁的嘴角

开裂如时间的峡谷

而马结束的部分

统统系一匹绸缎

像丈许挽幛在风中

哀诔自己

马群

自山谷滔滔而去

马群的消融

是因为健硕的头马

被烈日般套马索

久久炙烤

掀掉背上的一切

被鞍鞯磨出的块块血痂

四射琥珀之光

自由如旗的鬣鬃

拍打着风的面颊

马的剪影

马群的剪影

延伸着山的沉默

而块状起伏的筋腱

暴涨着河的喧嚣

这动与静的组合

让马群愈发不可确定

逃出山谷

所有的高地都不成为高地

天生是为远方而矫健的

天生是为草原而伸展的

无数条的腿于混乱中

排列出新的秩序

雪崩般震天骇地的蹄声

撞开山谷新的出口

最驯服的一群

在驯马手套索的追逼下

变得桀骜而狂暴

马群开辟新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