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仆的风尘为谁浮沉(组诗)

肖志梅

众神给了你无尽的光荣

水 空气 钱币 铭文

可他们不能给你的

是你正失去的

——博尔赫斯

散落的花瓣

一片花瓣在秋天蜷曲

枯黄 最后飘零

这或许是令人欣慰的一件事

一个简单的仪式

只有风赶来送行

它便得以回归自然

一个生命又回到了流水青草中间

小小的胸膛积蓄着

整整一生的力量

要不了多久

它便会祼露出砾石的骨骼

成为一座空阔的树林

或其中一片翠生生的叶子

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风在其中自然穿梭着

悠然小憩

一如拜访前世的知己

                                  苦涩的芳醇

一片依偎着苦涩的芳醇

缠绵在历史的舌尖

远山近水中沉潜着血脉的谱系

在风情万种的人间四月

怎么也抹不去

要用我的一生来拜谒你

才得以安心

亲人 我亲亲的父辈

你倘徉的脚步演绎着时光的出处

能看见吗那片你长眠的湿地

一畦毛拉绒绒的注视

是女儿常含着泪水的眼睛

草香四溢的荠荠菜

是女儿年年别在你门楣的

那片人间四月的牵挂

亲人 我亲亲的父辈

你是时光中土得掉渣的方言

一粒穿行于时间的越来越小的尘粒

饥饿中你开垦麦田 信念中你守护种子

麦穗在众人的目光中膨胀了腰身

你却把硬朗的身板丢失在了病榻上

任亲人的目光 煎汤熬药

漫漫十年 望穿秋水

终究人去屋空

每当提及这段往事

我的笔只能 跪着爬行

   滴露的花冠

弯下腰去 深深地

比一穗熟透的谷子还低

贴近秋的根部 温柔的大手

把稻穗和秋天一起揽进怀里

把亲亲的孩子们和自己的一生

紧紧揽住

花冠的容颜刻在我成长的眼中

凝在我的精血里

烙在我的骨骼里

而你滴露的容颜 总比黄花还瘦

秋水浮动 渐渐涌起柔情

滴露的花冠 在母亲生命中灿然开放

告诉我 比黄花还瘦的你

为何总与触手可及的幸福

擦肩而过

                                   我 的 花 园

当来到人世的第一声欢愉的啼哭

正穿越你透明的身体

不懂参禅的你便已大彻大悟

你正循着时光的脚

向着徒劳失去的精神

向着流逝的记忆

向着可爱文字的逐渐愚钝

向着终结

不断失去着

存在即是失去的过程吗

于是我们匆匆寻找一种挚爱

得以为之牺牲情感的地方

那四月光线中的湿润的触须

我的花园

一种纸上的飞行运动

为我预定了新鲜的血液

在夹杂着过去与现在的回答中

我接受生命的遗憾与完美

沿着没有指向的坐标系

攀越灵魂的上坡路

完成命定的求索

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