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组诗）

    肖志梅

        （谨以此诗献给我的父亲――为垦区的开发建设事业流血流汗的前辈们）

 一 块 弹 片

父亲的背影跨江东去

大队人马

浩荡成一座绿色的长城

雄纠纠 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手里握着真枪实弹

怀里揣着祖国版图的完整

脚底生风 坚毅成一去不返的豪情

父亲的信念　忠贞成一盏灯

或出没战壕

或长途奔袭

父亲浴血三八沿线

誓把每一寸飘摇的土地

都打上红色的印记

回家

父亲是被担架抬进门的

三级甲等残疾　定格了父亲

一块空投弹片嵌进骨骼中的痛

从那以后　父亲将那块弹片

深藏体内而不露　

并和它完成一种

难以言说的磨合成长过程

走南闯北　　不离不弃

一块弹片　

一场战争留给父亲的纪念品

一块缘自战火的纹身

随父亲的病痛一起

入土为安

那些树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

是父亲用爱抚养的

另一群孩子

房前　屋后　坡地　　河沿

父亲左手插柳　右手栽枣

得风　得雨　又得宠的植物

缘于梦的开始

一片烟雨葱笼的世界

围住塞外的婉约和人间的烟火

父亲为他们修剪疯长的发束

整理扭捏的站姿

培养他们窈窕如淑女的气质

挺拔成汉子的钢直

那些树　我另类的兄弟姐妹们

抓住故乡的风水就抓住了

家的味道

我情同手足的姐弟

父亲一生中疼爱的另一群孩子

温暖的手臂围拢了家园

内心的年轮长了一圈又一圈

那 块 地

在一弹片索走了父亲的安康之后

那块地　　随即索要了

父亲身体里的火焰

一块等待开垦的盐堿地

荒芜地挑衅着　年轻的汉子

左右着　父亲行程中的一场劫难

最为原始的开发方式

用男儿满腔的热

解开脚下这块处女地的青涩

消融十月西北风的寒冷

就着滴水成冰的温度

吃下一碗冰渣子面条

超强度开垦　消耗了身体里的热

超负荷地挖掘　透支了生命的长

寒流取走了父亲身体里的火

冰渣面结核了父亲的肺活量

枪林弹雨中淬火拔节的父亲

倒在了一块地的诞生中

倒在了我的故乡　父亲的家园

父辈之后

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拓荒者

绽   放

阳光抱紧美不胜收的土地

时间为你的丰腴不舍昼夜

父亲 你用血汗滋补的那片土地

正大面积地受孕春天

分娩秋天

种子躺在阳光里

抱紧泥土 多么幸福

大片大片的土地

收割不尽的相思

两鬓斑白的棉花家族

绽放 绽放

将岁月拉进 秋的最深处

让忙忙碌碌的人们

看到导航的花朵

                                   触动柔软

父亲 我是你风中潜心存留的

那丛火苗

在你尘埃落定之后 从容地

燃起

站在你开垦的繁华之上

感受你无法言表的爱

深深击中我心底的痛

用隔世的养育之恩

哺我入骨的思念

短促的八年光阴

怎么能够

承载得起父亲与女儿一世的缘呢

长大以后的女儿

知道了爱的温软

却无法让长眠的你

享用女儿双手捧上的

一碗热面

父亲 凭我穷尽一生的儿女情长

都没有机会完成对你孝道的

一点一滴

捂也捂不住的往事触动心底的柔软

从我的眼眶里涌出

把我洇湿了一回 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