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中旬,我们到甘肃出差,一辆三菱车载着我们一行五人从乌鲁木齐出发前往甘肃。事情处理的顺利,很快就完成了此行任务。返回时,我们顺便到敦煌莫高窟游览了一番,深切感受到了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在敦煌吃午饭时,团队中有人建议不走星星峡这条路,从敦煌出发穿过青海,翻越阿尔金山到达新疆的若羌,既可以品偿到若羌的灰枣,还可以领略沿途风光。
团队中我是唯一的女性,一路上他们戏称我是“领导”,大小事情都征求“领导”的意见。我虽说是女性,但也希望走走没走过的路,看看没见过的风景,感受祖国山河的壮美,当即表示完全赞同。
这条路怎么走,我们谁也不知道,就找了一份旅游地图查阅,最后一致认为沿315国道走准没错。大家都为这个决定兴奋、激动,根本无暇考虑路途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吃完饭,我们买了一个敦煌特有的大锅盔和几瓶矿泉水,带着地图出发了。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心情特好,很快就到了甘肃、青海、新疆三省交界处的阿克塞县,阿克塞县是甘肃省的一个哈萨克自治县,我缺乏历史知识,不知这里的哈萨克人和新疆的哈萨克人是否有渊源。我们是伊犁人,对哈萨克三个字自然产生一些亲近感。在路边加油站我们把车油加满,以防路途找不到加油站。这时一辆库尔勒大货车进站加油,我们象见到亲人一样高兴,真有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立马围过去,问是不是从新疆过来,路好不好走,当得到肯定答复时,大家信心倍增。我们又问了沿途夜宿在哪儿条件好一些,他说只有赶到花土沟了,那里宾馆比较多。
告别库尔勒司机,继续赶路,出阿克塞进入青海地界,一路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和新疆的戈壁荒滩差不多,满眼苍凉,路过冷湖雅丹地貌区才见别样洞天。几千年的“风”斧神功,造就了波澜壮阔、形态万千的奇特景观,远远望去雅丹林奇形怪状、千姿百态、十分壮观,给人神秘莫测、奇幻万千之感。
这里的风太大,坐在车里都可以听到“呼呼”的风声,司机把握方向盘感觉很吃力。为了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花土沟,我们不敢逗留片刻,没有驻足继续赶路。
“花土沟”顾名思义是一个小村庄,能有宾馆吗?我心里嘀咕着。到达后才发现花土沟果真宾馆林立,好一个繁华的小镇。一打听原来附近是石油基地,指挥部设在这里,难怪找了几家宾馆全是客满。天已黑了,找不到住处,大家心情沮丧,连晚饭也无心吃了。先找加油站加油吧,听加油站的工人说前面还有一个小镇———茫崖镇,他还说新疆过来的路已铺好,只是这边有近40公里的路不太好走。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都来了精神,急忙拿出地图细看,茫崖镇离阿尔金山口不远,是青海距新疆最近的一个镇,也是最后一个镇。我们当即决定到茫崖镇去吃饭、住宿。车转了几圈,才找到指向茫崖镇的路标,18公里对我们来说,已经觉得很近了。
走了近一个小时,还未见茫崖镇的影子。天已黑透,四处不见一点亮光,茫崖镇在哪?这时才想起我们刚才车过之处,远远望去有一片灯光的地方,可能就是茫崖镇,当时没引起我们的注意,错过了拐进茫崖镇的路口。怎么办?是返回去,还是继续走?我们又一次做出大胆的决定,连夜赶路,翻越阿尔金山,到新疆的若羌休整。这时已是北京时间22点多了。
路不熟,天又黑,我们只能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偏偏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一辆大货车停在路边,我们不知该从那个方向走,又不想造次把熟睡的货车司机叫醒问路,我们只有借着灯光寻找315国道的路碑,在货车停靠的另一条路边,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几乎歪倒有些破败的路碑,大家欢呼雀跃。
路面坑坑洼洼,十分难走,有些路段已不通,只有下路基走荒滩,过沟越坎,我们随着车身的剧烈运动,一个个像醉汉一样东倒西歪,自己都忍不住想笑。无数次的上路基,下路基,每个人都快摇散架了。有些路段被洪水冲毁,已没有路的模样,车完全是在干涸的河床里前行,不知是否才发过洪水,有些低洼处还残留积水,我们真怕车承受不了颠簸坏在路上。这时如果有清醒的意识,退回去还来得及,但大家都在兴奋状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40公里很快会过去的,好路就在前面。
两个小时过去了,路况越来越差,车越走越慢。有段路走谷底,山基象被掏挖过的一样,半边山悬在空中呈拱形状,好似怪兽看见猎物张开的大嘴,车从底下穿过,感觉随时有被它吃掉的可能。穿过谷底攀爬上山,山道愈加艰险,有一处完全是用碗口粗的木头加固支撑,年久失修木头已朝外倾斜;走入盘山道,有一处s形的路,路面很窄,转弯特急,司机说“二把刀”绝对过不了这个弯。我们一直纳闷,大货车是怎么过这段路的,对面来车是怎么错车的。说话间下雪了,风卷着小米粒状的雪籽漫天飞舞,雨刮器不停的左右摇摆着,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不情愿的吱唔声,我们的心也随之忐忑不安起来。
这时大家已意识到前面的路可能也很艰险,但山道狭窄,根本无法调头退回,杀个回马枪已不可能了,我们只有孤注一掷,冒险前行。不一会雪停了,真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经过几个小时颠簸,大家从心理上已适应艰险,紧张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后坐的三位男士进入困倦状态,而我坐在前面丝毫不敢怠懈。车行至稍平坦的地方,我长长地松口气,想换个坐姿。突然,一个庞大的家伙从司机座的左前方向我们的车头猛撞过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车已受到重撞发出“咔嚓”声,因撞击力太大,我的腿碰到车门上生痛,幸亏路不好走,车速很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后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惊醒了,只听后坐有人大叫“野牛”,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顾不得腿痛,借着灯光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个皮毛油黑发亮的庞然大物卧在路边,车灯微弱,看不真切。真是野牛吗?为什么撞我们的车?是不是撞死了?还没容我多想,“哞”的一声低吼,只见这“野牛”挣扎着站起来,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等“野牛”远去,司机才敢下车查看车况,三菱车前脸的保险杠已凹进去,一个大灯和两个小灯完全撞坏,还有一个大灯防护玻璃碎了,司机说如果水箱破了,我们只有呆在山里,等待救援,庆幸的是水箱没破。
这时我想到手机,有手机才可向外界呼救。我们团队中只有两部手机是全球通号,我让他们看看信号情况,随时和外界保持联系,他们同时回答“没信号”,我的心“忽”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盲区。一旦有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大家议论着,今晚怎么没有一辆车来往,此地不可久留,万一碰上牛群我们可对付不了,赶紧走。
黑黝黝的山间,一片死寂,静的有点森人,总觉得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整个山谷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带着微弱的灯光在山间爬行,像一个幽灵在深山中游荡。
车上仅存的独眼灯没有灯罩不聚光,无法照到路面,我们只好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借着微弱灯光仔细辨认道路,指挥司机靠左一点向右一点,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移。
山路漫漫,总也走不完,这时司机已出现急躁情绪,不停唠叨,这个路怎么这么长,我不想走了。我就不停的鼓励他,快了,快了!要镇静,我们一定要坚持走出去。其实我也很紧张,手心都攥出汗了。但我很清楚,我必须保持冷静,因为我是女同志,我冷静他们就会冷静,我一惊一咋的,会给他们增加心理负担。
凌晨6点多,天边已见白色,我们总算把山扔在后面了。大家正准备长出一口气,放松一下。还没缓过神,忽见前方黑糊糊的气流扑面而来,顿时将车裹进了风沙中,遭遇沙尘暴啦!我们生长在北疆,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沙尘暴,黄沙随着呼呼的大风从天倾泻而下,雨刮器不停的忙碌着,仍然看不清一米开外的景象,司机把车停在了路上。风沙肆虐的围着车狂呼乱叫,好像不把我们吞噬誓不罢休,我们都有点害怕了,这阵势车停久了会被沙埋掉的,最后大家狠下一条心,冲出去,决不能等死。
风沙大概也读懂了我们的决心,渐渐弱势,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终于看到进入若羌的指示牌了,但我们已无心去品偿甘甜味美的灰枣,决定赶到库尔勒修车。
一夜的惊心动魄,一路的提心吊胆,大家疲惫不堪,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这时才感到饥肠辘辘,我们已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了,赶紧把大锅盔拿出来,一阵风卷残云。
天已大亮,找到前面村庄加油站加油,一问才知道我们走的是一条早已废弃的老315国道,现在的新路非常好走。这时大家都清醒了,回忆起路上极多疑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中午1点左右我们到达了库尔勒,将车送到修理厂,抓紧时间吃饭、睡觉。第二天,司机留下取车,我们乘火车回乌鲁木齐。
此事已过去几个月了,每每想起,还有后怕。真是一次难忘的历险,它将终生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