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第四师·可克达拉市网站
首页 >> 师市概况 >> 文学天地 >> 详细内容
飘散的记忆地
发布:2016-05-09 来源:[db:来源]  作者:王景  编审:admin  浏览量:546 

那一年可克达拉农场也就十几岁的年龄,就像当年那群拓荒的小伙子、姑娘一样年轻。

而我家所在的那个连队,是被包围在一片荒野之中。在这之前沉寂了百年的荒野呈现给人们的就是东方小夜曲《草原之夜》所描绘的样子。绝不是今天这样的繁华。触目所及,再不是野花延绵,浅草没膝,纵横阡陌,田野已经远到了天边。那些灰白色的碱蒿草,野莴苣,开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淡紫色的野生勿 忘我,还有那铺天盖地的芦苇结束了在荒野之中的群居生活。许多年后,我还在想念它们的味道,充满苦涩、泥土和青草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野味。童年的道路旁,恣意开放着大喇叭形的白色的花朵,染在手指上久久都散发不掉的奇异香味。

那应该是一种记忆的味道,能勾起对遥远过去的回忆,能重新捡起淡忘的生活的片断,去重温那些简单而没有忧虑的快乐,以及那时对未来充满着蒙胧和遥不可及的期待。以至于在今后的时光中,那些生活都莫名其妙的沾染上了这些青草与野花的味道。是的,我的童年就是这种味道。

在那个苦涩与奇异花香的地方,诞生了我最原始的童年。说原始是因为我们那一代人正赶上从“土”里出生。我们的父辈们把我们从那些只高出地面一点点的地窝子里一个一个地带到了人世间来。地窝子,它成了诞生兵团后代的第一张摇篮。所以,我们应该承认我们就是从土地之中诞生。土生土长是我们那代人刻进血脉的印痕。母亲是兵团大地的母亲,是她们选择了这种独特的诞生的方式,让孩子们嗅着泥土的芳香,像在田野里播种小麦和玉米一样,只需要阳光,水和温暖的空气,就虎头虎脑,一古脑儿的奔跃在了这块新开垦的阡陌之上。

二十年后,农场的地窝子像一股烟尘消失在了时间之外。我站在曾经有过我家地窝子的地方,那儿是一片整齐的营区,仿佛从来都没有那一半沉入土地的房子的存在。地窝子它以一种特别的姿态消失了,但作为他们的孩子却以另外一种精神延续了下来。

父辈们总喜欢坐在宽敞的房间里像讲故事那样唠叨往事。回忆那个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九六八年的寒冬。多少牲畜因为饥饿成群死亡,连麻雀乌鸦都难逃此劫。一场大雪的早晨,连队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了人间烟火。住地窝子的人被大雪封在了土地之下了,人们空前的恐慌。是的,父辈们不止一次地肯定说:“那是有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之后的第二年春天,他们开始建房,用土坯木头和苇把子建那种矮矮的却冬暖夏凉的房子。

我没有见过那场大雪,没有一点记忆,因为我才从地窝子里出生两年,远不是有记忆的年龄。

我有记忆的地方是连队那条河及河边上高高的古堡式的磨房。

那条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生动的河。它出现在连队的东边。以原始的面貌将连队和东岸的土地一分为二。用一座木头小桥连在一起。发大水时,小桥就被淹没在水中,所以就有出工的男女不小心做了鬼。河水是我所见河流之中最清澈的。连队的小媳妇,姑娘们在河边巨大的石头上洗衣服聊天,一派热闹的景象。担水的男人们从高高的河堤上走下来,又颤悠悠的担着水走上去。

就这样一个地方,河床却冲满了异样的色彩。因为那里除了不知名的野花,能结一些奇奇怪怪野果的野草之外,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泉。一汪一汪的,见底的干净。仿佛是黑夜里岸边明亮的星。冬天更是好看,从一层一层的薄冰之下看得见不断往上冒着水泡的样子。而那一圈一圈的波纹却酷似一个个厚厚的瓶底。

那是我童年闪着童话一样色彩的水泉,像极了传说中的照妖镜。几年以后,我离开了在那儿的童年生活,那条河以及它周围的“眼睛”随继也像我逝去的童年一样消失在了一个大型水库的底部。

有人说,当你怀旧的时候,你的心已经开始变老了。是吗?

但是,那些“旧”那么好,那么暖,真让人舍不得轻易放手。也许,那些刚刚翻过去的一页和遥远的往事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有些往事可以触摸到你孤单的心情和微微的体温。而那些蒙尘的伤楚又有多少可留恋呢?

如今我这些所有的回忆就像封存在一个空间里了。不会在哪个时间絮絮叨叨地说给自己听。我只有用文字的方式为它找到一个出口。

与小泉河流一样消失的还有我的磨房。它在我记忆里占据了那么久,难道不该成为我的吗?那是一个颇具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原木磨房。它的位置离连队甚远。远远的望去更有欧洲的风格。那里 是一个禁区,所有的家长都警告过自己的孩子:磨房那里有危险,孩子绝对不可以去。我是偷着去过几次,我把时间安排在了中午。那时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没有看见磨好的面粉放在哪里,脚下是急流冲刷着粗大的钻木,轰鸣声让人晕旋。好像有一种力量在磨房中左突右冲。像一个没人来过的危机四伏的魔界。我终于明白,那儿的确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所以我每次都以逃跑的姿势冲出了磨房。

那样复杂,神秘且具异国情调的磨房究竟出自谁手?特别是在那个垦荒的年月。难道是我们的那些父辈们?

    时过境迁,磨房早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为什么当初竟没有人想到把它当作一件文物留下来?尽管它搬不进陈列室,纪念馆。但是,它绝对称得起兵团文物这个名字。

当我以成人的姿态又一次走近那个地方时,它的淡出忽然让我有了心疼的感觉。

在那些地方,再也找不出从前的模样。只是偶尔在哪个梦境里,我还清楚的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孤独地行走在那条河边,她的周围是闪着微弱光芒的水泉。

我在离它不远的地方生活着,从没有远离他乡的愿望。我得感谢它们,那些从来都没有走远的记忆地里闪烁的远不止那些童年的记忆,更多的是我们父辈们一路奋斗下去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