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南而北,从雄伟的天山奔流而下,银链般环绕着我的故乡------坡马。是你冲掉了我的奶气,是你洗黑了我的毛发,是你给了我数不尽的爱抚与信心。
儿时,我总是喜欢光着两脚在你的怀里尽情扑腾踢打,让清凉的河水溅满全身。有时还会找来几截木板,搭成小木排在你的支流中漂泊,满载着欢欣与希望,总想河的那头定会是个多彩的世界。当河的两岸长满成片的沙棘时,那红艳艳亮晶晶的沙棘果,常诱使我趟过浅水,爬上河岸品尝那个年代孩子们特别钟情的酸溜溜的“小苹果”。水小的时候,一群群山里娃背着背筐,涉过河去拾柴禾,常常会拾到五颜六色的奇异的石子,大小不一的蜗牛,简直乐不知疲。河封冻了,我们不再玩打雪仗堆雪人的玩意儿,成群结队地扑进你的怀抱,天然的大冰场,成了我们的乐园,冰耙子、爬犁子应有尽有,跌跌撞撞,摔摔打打,个个都是勇士。天是那么蓝,河是那么明亮,情是那么奔放。渐渐地我也能到河里担水、洗衣了,渴了,掬一捧河水入口,沁透心脾。母亲在河边开了块荒地,沙地上长出的萝卜、芹菜又肥又大,味道又鲜又美。我真恋着你了,我的木扎尔特河。
十四岁那年,我得了眼病,要到二百公里外的伊宁去。那时的家乡与公共汽车无缘。为了找车,母亲多次往返在团部与连队的路上,一趟就是十多公里,母亲眼里噙满了泪水。那时候,我恨你、怨你----木扎尔特河,你为何身居荒山僻野,为何被高山险峰阻隔?寒冬腊月,有幸搭上同乡搬家的汽车,挤在帐篷遮盖的家具的缝隙里,听着母亲剧烈的咳嗽声,跺着失去知觉的双脚,捱着寒风呼啸雪花飞舞的日子,赶往伊宁。那时候,我诅咒你,甚至亵渎你。然而,只要我一站在你的面前,脑海里立刻会呈现出那永远抹不去的一幕幕:我想起了身为教师的父亲那日渐脱去乌发的头顶,想起他挑灯夜站的情景;我想起了母亲那单薄矮小的背影,想起了她日夜劳作于田间地头的情景;我想起了家乡父老乡亲筑路、架桥、修电站,以苦为乐的道不完的故事。此时此刻,神圣使命感占据了我的全部身心,我深知道,我离不开你------奔流不息的木扎尔特河。我的灵魂已整个地溶进了你的怀抱,溶进了生我养我的母亲河。